对话谢泓：“小巨人”改写中国商业文明

　　当制造业逻辑前，加【jiā】上【shàng】“中国”这个定语时，事【shì】情正在产【chǎn】生变化。

　　提起【qǐ】“专精特新”、行【háng】业“隐形冠军”，德国似【sì】乎是绕不开的【de】样本。在德国，92%都是中小企业【yè】，隐【yǐn】形【xíng】冠军【jun1】有1300多【duō】家，占【zhàn】全【quán】世【shì】界【jiè】隐【yǐn】形冠军47%。当我们不断总结提炼出德国工业文明中精【jīng】益求精的沉淀【diàn】文【wén】化、合理谋【móu】利、职业教育双元制等精【jīng】髓时，是否意【yì】味着照搬这些，就能成就中国制造业的【de】崛【jué】起？

　　谢泓认为【wéi】，制造业底【dǐ】层的创【chuàng】造逻辑、积累【lèi】和【hé】沉淀的逻辑【jí】、可【kě】持【chí】续发展【zhǎn】的逻辑，服务社会进步的逻辑是共通的。但中国正【zhèng】在崛起的【de】新一代企业家【jiā】，正逐渐改写中【zhōng】国的商业【yè】文明。尽管这【zhè】个过程非常漫长，但苗头已经开【kāi】始显【xiǎn】现。

　　如【rú】果说改革开放伊始，中【zhōng】国制造业【yè】是商业【yè】的附属品，很【hěn】多人创【chuàng】业【yè】的动机【jī】在于追求财富，工厂也还是【shì】商业贸易的延伸。制造业新崛起的【de】企业家，更【gèng】多是【shì】发现行业的某个痛点，捕捉到填补产业链空白的机【jī】遇，往【wǎng】往带着【zhe】使命感【gǎn】去创业，动机已然发生变【biàn】化。

　　肇【zhào】庆【qìng】一家【jiā】做【zuò】工业风机的隐形【xíng】冠【guàn】军晟辉电【diàn】子【zǐ】就是很好的例证【zhèng】。十年前，创始人李辉所在的上一家工厂【chǎng】，耗【hào】资一千多万从国外制造【zào】商购买了整【zhěng】条产线。当产线出问题时，制【zhì】造商【shāng】前后【hòu】需【xū】要近10个月才能维修好。

　　“十年前的一千万不是个小数目。最【zuì】后【hòu】，企业自己【jǐ】拆产线发现是风机坏了，到处求人找风机。好不容易找【zhǎo】到风机生【shēng】产厂【chǎng】，买【mǎi】回来的设备也不【bú】能用，因【yīn】为很多信【xìn】号【hào】对不上【shàng】。哪怕是一个小小【xiǎo】的风机，也【yě】能变成卡脖【bó】子的【de】环【huán】节。”谢泓【hóng】说，李【lǐ】辉其实是带着要做出中国最【zuì】好风机的使命在创业。

　　某种意义【yì】上，经历上【shàng】世纪【jì】90年【nián】代【dài】的【de】国企【qǐ】管理、2003年创办咨询管理公司的谢泓，在2005年【nián】决定卖掉【diào】公司，成立广东省中小企业发展促进会，多少也带着一点理想主【zhǔ】义和希望企业少走【zǒu】弯路的初心【xīn】。

　　那时，谢泓就已经【jīng】想明白，为【wéi】什么在中国古代社会理念中【zhōng】，“商”在【zài】士农【nóng】工商中【zhōng】的风【fēng】评【píng】最差？尽管【guǎn】商人互【hù】通了有无，但往往囤积居奇【qí】、牟【móu】取暴利，他们“无利不商”的经营原则【zé】，与中国社会重义【yì】轻利的主【zhǔ】流价值观并不相符【fú】。

　　但今天，制造业的文化与【yǔ】中国【guó】传统的商业文【wén】化【huà】完【wán】全不同。“哪怕是【shì】中小企业家【jiā】，也试【shì】图在寻找自己的精神归宿。他们在合理谋利的基础上【shàng】，在修齐治平理想的引导【dǎo】下，更讲【jiǎng】求科学理性【xìng】、精益【yì】求精。”在【zài】谢泓看来，深受工业文【wén】明【míng】熏陶的这群年轻企业【yè】家群，正影响着中国商业文明的走【zǒu】向和【hé】社会对于企业家的【de】重新【xīn】定【dìng】义。

对话：

经济观察报：自去【qù】年底【dǐ】以来，由【yóu】于疫情相关的管【guǎn】控措【cuò】施——如【rú】边境限制——造成空集装【zhuāng】箱短缺，海运一直面临巨大压力，推动本轮运价上涨【zhǎng】的因素有【yǒu】哪些？企【qǐ】业受影响程度如何？

谢泓：物流【liú】成【chéng】本上涨【zhǎng】，最重【chóng】要还是【shì】与疫情相关。疫情爆发以来，特【tè】别是去年，国外政府【fǔ】对【duì】企【qǐ】业的补【bǔ】贴力度比较大【dà】。比【bǐ】如我【wǒ】们一家会员企业在日【rì】本开店，疫情【qíng】期间依靠政府补贴，关掉门店【diàn】比自己做还生存好。疫【yì】情加剧后，国外市场对小家电等家【jiā】庭用品的购【gòu】买【mǎi】需求比较多；今年是办公设【shè】备、运动设备的需【xū】求激增。我【wǒ】们个别会员企业做美国的外贸生意，需求量从原【yuán】来【lái】的【de】百分之六七能【néng】达到现【xiàn】在的百分之十几。

同时【shí】，疫情会影响到当地没有工人去做【zuò】服务，包【bāo】括中【zhōng】国的强疫情管控政策，物流【liú】港口发现【xiàn】疫情实【shí】施隔【gé】离封锁，整个物流的供应链都【dōu】会变得很慢。包括前【qián】段时间【jiān】，我们的货【huò】柜【guì】去【qù】了欧美【měi】回不来【lái】。此外还包括对【duì】集装箱这种资源的价【jià】格炒作。

实际上，据我们了【le】解，比【bǐ】如做外贸做贴牌的企业，交货【huò】即【jí】是【shì】出口，物流其实是【shì】交给【gěi】国外大【dà】品牌在负责。比如沃【wò】尔玛有自己的运输【shū】体系，相对【duì】可控，同时作为【wéi】大公司的议价能力【lì】也比较强。这样的企业受到的影响不【bú】大。关键在于那些在海外运营自己品【pǐn】牌的【de】企业，受到的冲击会比【bǐ】较大，需【xū】要【yào】自己承担运费【fèi】。

但危中有机，我们看【kàn】到，国内企业在国外市场会【huì】有一些刚需产品，像电动【dòng】自【zì】行车，只有中国能做。原来【lái】都是供应当地客户【hù】的品牌商在挣【zhèng】汇差，一辆在美国【guó】卖700美元的车，中国的市场价【jià】格就【jiù】是700元人民币。现在品牌商的供应链供【gòng】应不起来，我们【men】的企业通【tōng】过【guò】跨【kuà】境【jìng】电商的【de】形式去【qù】做这部分生【shēng】意【yì】，在提供同等产品质量【liàng】的同时，功能上还有提升【shēng】——从自行车到电动车，价【jià】格【gé】却没有【yǒu】什么变【biàn】化，客【kè】户对品牌【pái】的认知度也【yě】没【méi】有以前那【nà】么敏【mǐn】感，这方【fāng】面需【xū】求增长得很【hěn】快。

实际上，这其中有【yǒu】明显性【xìng】价比有【yǒu】差距的企【qǐ】业，生意变得更好。即使物流【liú】费用上涨，有几倍汇差【chà】的价格【gé】在抗着，加【jiā】上需求量【liàng】比较大，企【qǐ】业还是有可观的【de】利【lì】润在。

但像因【yīn】为疫情回流【liú】的【de】纺服、低端电子加工产业，本身溢价不高，也许去【qù】年生【shēng】意还不错【cuò】，但【dàn】今年货【huò】柜【guì】物流与周转的问题叠加，企业就【jiù】很难【nán】过了。特别是【shì】受物流集装【zhuāng】箱紧缺的【de】影响，原本正【zhèng】常【cháng】的供应链系统被中断了。企业现在要生产有库【kù】存，码头仓【cāng】库也会接，还【hái】有一部分【fèn】产品在海上，到了欧【ōu】美的【de】码头也【yě】不能很【hěn】快验收，所【suǒ】有东西都在积压。企业的资金周转面临很大【dà】压力【lì】。可能原来一【yī】年能【néng】够做12个月，现在只能做【zuò】11个月，相当【dāng】于浪费1个月【yuè】在周转上。

传统制造业【yè】在这一轮运费、原材料涨价的周期【qī】中，利润销售【shòu】都会受到【dào】较【jiào】大【dà】影响。

相【xiàng】对来说，有刚需、有【yǒu】一定自主研发的制【zhì】造【zào】企业【yè】，影响相对【duì】小【xiǎo】一些【xiē】。另外，这些企业把方向转向内【nèi】需【xū】，现在整个珠三角地区，有一定产品质量优势的企业，实际【jì】上是不缺订单的。

现【xiàn】在企业难【nán】就难【nán】在，以【yǐ】前面对原材料【liào】涨价、物流【liú】涨价、汇率变化【huà】、市场关税变化，困难是【shì】此起彼伏的，大家可【kě】以做调整。以前的【de】逻辑【jí】是上游【yóu】原【yuán】材料涨价，供应少了，物【wù】流价格就下来了。

事情总【zǒng】有应【yīng】对的【de】逻【luó】辑，现在【zài】这【zhè】些【xiē】逻辑【jí】不起作用了，企业同时要面对三【sān】四个大的难题，包括原材料【liào】涨价、包括【kuò】汇【huì】率【lǜ】，当前中国还取消了关税退税，这些【xiē】都是企业要共同面临的考验。

经济观察报：对于珠三角来说，区域产业升级突出的问题有哪些？

谢泓：现【xiàn】在对【duì】广东，国家提先进【jìn】制造业比较多【duō】。但就广东的工业门类格局【jú】看，还【hái】是以传统的服【fú】帽鞋类、家电等轻工类企业居多。当下的【de】问题是，这些轻工类【lèi】企业要转型【xíng】，我们的【de】配【pèi】套转型【xíng】怎么推进【jìn】？以前，我们讲发展珠三角【jiǎo】经济，主要靠土地、劳动成本低等低级要【yào】素【sù】拉动。但【dàn】今【jīn】天，所谓的高【gāo】级【jí】要素【sù】从哪【nǎ】里来，如何供给到产业【yè】？

我的观察【chá】是：上层【céng】很着急【jí】，基层没【méi】办法。国家的宏观政策和【hé】导向没有问【wèn】题，但中观和微观如何落地缺乏路径。以广【guǎng】东省为【wéi】例【lì】，出台的产【chǎn】业提升和振兴政策都很好，但基层【céng】接不到。如【rú】何【hé】落【luò】地、如何执行【háng】，文【wén】件出台后在执行【háng】上缺乏路径。

关键问题【tí】不【bú】在于【yú】钱，而是机制：我们不要做【zuò】技术模仿【fǎng】，而是要进行制度模仿。

原来，珠三【sān】角很多【duō】产业集群发展要壮大【dà】，只需【xū】要招商【shāng】引资的能力。乡【xiāng】镇【zhèn】长、县长书记在过去已经被打磨【mó】得很【hěn】成【chéng】熟，执行力很【hěn】强、也很接地气。

但现在【zài】的问题是，地方产业面对的已经不是增量市场，而是【shì】存量市场。招商能力对产业发展、经济发【fā】展的作用有限【xiàn】。事实上，很多地方【fāng】的招商【shāng】引【yǐn】资都开始【shǐ】内卷了：项【xiàng】目就这么多，不同【tóng】省、市、县、镇，都开【kāi】出【chū】不【bú】同的条【tiáo】件在招商引资。但现【xiàn】在整【zhěng】套【tào】体系【xì】还【hái】是依靠原有体系的惯性在做【zuò】，并没有【yǒu】发【fā】现产业提升【shēng】的切入点。

原【yuán】来拉动产业发展的是低【dī】级要【yào】素【sù】，现在要靠的高级要素【sù】，比如大数据、工业设计、研发、品【pǐn】牌【pái】，甚至艺术等非【fēi】物质要素【sù】，实际上并【bìng】不能看不到这种要素的有效供给。谁【shuí】来供给这种优势？政府供【gòng】给不了这【zhè】种要素，龙【lóng】头企业不【bú】愿【yuàn】供【gòng】给优势，因为龙头企业要【yào】创新、塑造【zào】品牌，工业设计【jì】怎【zěn】么可能分享【xiǎng】给中小企业？但中【zhōng】小企业的高【gāo】级要素【sù】要从哪里来？

经济观察报：造成这样的原因是什么？有没有值得借鉴的经验？

谢泓：一个视角【jiǎo】是，国外行业【yè】协【xié】会比较【jiào】成熟，他们【men】对于社会的服务、信息指导【dǎo】都【dōu】比较到【dào】位。现在政【zhèng】府提供软性服务【wù】很少。政【zhèng】府在招商引资、技【jì】术改造或者【zhě】申报政府项目方【fāng】面做得很多，硬指标的东【dōng】西好验收。但软性服务如【rú】何【hé】验【yàn】收？政府不愿意花这个钱。

如广东【dōng】省曾经【jīng】也出台过补贴【tiē】中小企业服务券政策，企【qǐ】业购买服务几万块【kuài】钱，政【zhèng】府企业各出【chū】一【yī】半，其【qí】实效果不错。但其【qí】中总有一两项或【huò】者【zhě】几个操作不规范或假【jiǎ】冒伪劣，如有些服【fú】务机【jī】构提供的服务【wù】不真实【shí】或报价不【bú】真实，出现几次这种情况后，政【zhèng】府就【jiù】把这个东西全部砍掉【diào】了。

政府在转变【biàn】社会管【guǎn】理方式，能够供【gòng】给服务这一块有一些【xiē】创新。但【dàn】我们现在的整个体系对创新的【de】容【róng】错能【néng】力还不够【gòu】。在产业升级【jí】过程中，政【zhèng】府发【fā】挥的作用变得有限，不【bú】可能【néng】再通过政策的直接指【zhǐ】引，帮助企业【yè】实现【xiàn】降本增效或整个产业效能的提升，反而是要借助更多的专业机构，为企业提供软实力方面的服【fú】务。但政府因为怕【pà】出错，更愿【yuàn】意把资金【jīn】给到【dào】大学【xué】和【hé】事业【yè】机构，后者往往和生【shēng】产一线【xiàn】距【jù】离很远。

为什么中国商【shāng】协会发【fā】展最好的地方之一是深圳【zhèn】。事实【shí】上，深圳建立特【tè】区的【de】时间很【hěn】短，并没有多少事业【yè】单位的【de】沉淀。政府要【yào】购买社会服务，只能支持【chí】协会，后者效率最【zuì】高【gāo】。

包括现在很多【duō】商协会要做产业研究，没有原【yuán】始积累怎么做研究，怎么【me】做情报【bào】分【fèn】析【xī】？国【guó】外商协会【huì】的情报分析【xī】能【néng】力，远【yuǎn】比我们的商【shāng】协会要强。人家把我们研究得很明白，哪个【gè】企业的供【gòng】应链都【dōu】知道在哪【nǎ】里；但【dàn】我们【men】对人家就没这么了解。

政府的很多服务资金给到事业单位，形成不了真正【zhèng】的社【shè】会服务【wù】能【néng】力。包【bāo】括品牌【pái】、工【gōng】业设【shè】计、节能等生产性服务，都属于【yú】软性的服务贸易。如何启动政【zhèng】府服务能力的【de】提【tí】升，对于我们【men】的产业【yè】转型非常重要。

经济观察报：除了外部【bù】配套服务的提升【shēng】，对于企业【yè】本身提出【chū】哪些要求？包括最【zuì】近国【guó】家要大力扶持的“专精特新【xīn】”“小巨人”企业，您观【guān】察这些【xiē】企【qǐ】业【yè】有什么特【tè】点？

谢泓：“专精特【tè】新”这【zhè】个话题现在【zài】很热。但在此之【zhī】前，我就看了很多中小企业，凑巧【qiǎo】地是，就在这批“专精特新”企业背【bèi】后的企业家群体，我有【yǒu】了【le】新发现【xiàn】。

广【guǎng】东省的中小企业最【zuì】开【kāi】始以外贸起【qǐ】家，逐步转【zhuǎn】为做代工【gōng】和【hé】制造；但底层【céng】逻辑还是商业逻辑【jí】——低买【mǎi】高卖。那时【shí】制造业也是商贸业的附【fù】属品，同样【yàng】是基于机会的商业逻辑。

去年频【pín】繁跟【gēn】访这些【xiē】“专精特新【xīn】”企业后，我们发现，75后【hòu】、80后这批【pī】新【xīn】生【shēng】代企业家，普【pǔ】遍学历并不高，大学本科毕【bì】业已经很好了。但他们大都在工厂【chǎng】干过十【shí】多年；有的是在【zài】大【dà】企业做过高管【guǎn】，做过【guò】研发。他们为什么要出来创业？

如果说，改革开放年代【dài】，很多老板下海经商还是财富动机，这些【xiē】新创业【yè】的企业家更【gèng】多是发现了新的发【fā】展空【kōng】间或者行【háng】业的痛点。很多企业家是带着【zhe】使命感在创业，这就跟【gēn】原来做商【shāng】贸的企业、只【zhī】想赚钱的【de】思【sī】路和初心都不【bú】一【yī】样。当然【rán】，这与我们的工【gōng】业基础好、配套越来越【yuè】完善，提供更好的【de】创业条件【jiàn】有【yǒu】关系。

这群企业家愿【yuàn】意十多年就干一【yī】件事，很专注【zhù】。但同时，他们【men】的管理体系还受到【dào】制造业文化【huà】的【de】熏陶，像GE的六西格【gé】玛【mǎ】（Six Sigma）全面质量管理【lǐ】方法等世界各国【guó】的管理经验【yàn】，他们都很熟悉。

经济观察报：他们怎么理解【jiě】国【guó】家设立北交所【suǒ】？制【zhì】造业的上【shàng】市【shì】逻辑应该是怎样的【de】？

谢泓：设立北交【jiāo】所的【de】消息【xī】一出来，我就【jiù】问银【yín】农科技的创始人钱玄舟，对国家北京设立交易所怎么看【kàn】？钱玄舟说【shuō】这【zhè】个太好了。以前券【quàn】商【shāng】、很【hěn】多基金都找【zhǎo】来过，但【dàn】都被他【tā】回绝了。根本原因在于【yú】他认为前者对【duì】制造业的理【lǐ】解不【bú】够，遵循的还是对赌【dǔ】、业绩增长等资【zī】本的逻【luó】辑。

研发创新一款产【chǎn】品【pǐn】，欧洲的【de】周期【qī】可能是10年，日本可【kě】能是9-21年，中国可能只需要9-21年【nián】，速【sù】度已经【jīng】领先全世界，特别是【shì】应用类的产品，哪个资本能等【děng】他【tā】9-21年？几年不盈【yíng】利，企【qǐ】业肯【kěn】定被资【zī】本逼着没办法搞研发【fā】。钱玄舟觉得资本搞得【dé】制造【zào】业很浮躁。

所以【yǐ】，我就担心北交所弄到最【zuì】后【hòu】还是一堆投【tóu】资人【rén】，还【hái】是按照原来【lái】的资【zī】本逻辑选专家，不是按照工业逻辑来【lái】做。实际上，为【wéi】什么【me】德国、日本的隐形冠【guàn】军【jun1】都【dōu】不想上市。他们不【bú】上市也活得也蛮【mán】好，虽然不快，但企业自己有自【zì】己的节奏。

事实上，中国中小企业是有【yǒu】融【róng】资【zī】上市【shì】的需求的【de】。既然国家也鼓【gǔ】励创【chuàng】新科技上市，如果还【hái】是遵循资【zī】本逻辑，到时又【yòu】是对制造业【yè】的【de】很大【dà】干扰，我觉【jiào】得【dé】还【hái】不如不【bú】要。企【qǐ】业也要思考【kǎo】，究竟是上市圈钱，还是要用资本【běn】让自己沉淀下【xià】来、安安心心建构核心竞争力【lì】。制造业企业的上市逻辑肯定是不一样的。

经济观察报：这群新企业家会给产业发展带来哪些连锁反应？

谢泓：积累【lèi】发【fā】展的工业精神，对中【zhōng】国【guó】未来制造新势【shì】力来说【shuō】是【shì】很重【chóng】要的内【nèi】涵。中国有几千年【nián】的农业文明，但士农工商中，为什么商人【rén】的社【shè】会风评最【zuì】低？商业因为低买【mǎi】高卖，实际上【shàng】没有创造价值，古人也常讲商人重利，风【fēng】评自然【rán】不高【gāo】。

但【dàn】现在这群制造业的企业家，跟过去的商人不同。他们【men】在制造的过程【chéng】中【zhōng】，创新了产品价值【zhí】。未来，我们对企业【yè】家【jiā】的定义，应该【gāi】发生改变，社【shè】会不能再单纯用审视【shì】商人的角度去【qù】看企业家。相【xiàng】应地，属于【yú】中国的工业【yè】文化也【yě】在逐步形【xíng】成：我【wǒ】们应【yīng】当强【qiáng】调企业家的合理谋【móu】利、科学理性、一【yī】丝【sī】不苟，精【jīng】益【yì】求精、不求一夜暴富。

经济观察报：这是不是意味着，原有的商业文明需要被重新定义？

谢泓：我觉得这就【jiù】是中国【guó】新工业文【wén】明【míng】或中国新商业文明的一【yī】个开始。从这【zhè】个意义上说，“专精特新”的内涵【hán】，已经不是原【yuán】来的商业【yè】文化了。

西【xī】方工业化发【fā】展历【lì】经数百【bǎi】年，特【tè】别【bié】是【shì】第二次【cì】工【gōng】业革命后，德国慢慢形【xíng】成提炼【liàn】出了自己的【de】制造【zào】文【wén】化和底层逻辑：从开始的商业动机、技能教育大学【xué】教育，到最后的商业化【huà】服【fú】务。工业文明讲究的是【shì】科学理性、一丝不苟、精益求精的沉淀【diàn】，同时还有合理谋利。这有别于中国【guó】传统商业追【zhuī】求的【de】奇货可居和一夜暴富，工业【yè】体【tǐ】系也不能【néng】这【zhè】么做。

实际上，中国要做制【zhì】造【zào】业【yè】大国【guó】，欧洲【zhōu】建构起【qǐ】来的科学理性、合理谋【móu】利、可持续【xù】发展等工【gōng】业逻【luó】辑和文【wén】化【huà】可以作为引导【dǎo】；但除了不能用中国传统的商【shāng】业逻辑，我们【men】也不能用现在美国发展起来的逻辑。中【zhōng】国慢慢也意识到，美国建构起来的基于资【zī】本逻【luó】辑的商业【yè】文化【huà】，也会把制造业的价值【zhí】观带偏。

中国要慢慢【màn】建【jiàn】构自【zì】己【jǐ】的体【tǐ】系和对【duì】商业文明的认知，商业的最终【zhōng】归【guī】宿点在【zài】哪里？这是中国【guó】新商业文明【míng】需要重新建构【gòu】和【hé】思考的问题：如【rú】何用底【dǐ】层逻辑构造我们对工业文明的理解，在这个【gè】基础上打造新的商业价值体【tǐ】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