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 如火如荼的印度农民示威游行
从【cóng】去年十【shí】一月份开始，印度【dù】农民因印度农业改革法案而【ér】涌向新德里，抗【kàng】议政【zhèng】府农业改革的法案。1947年独立【lì】以【yǐ】后【hòu】的印度，一方【fāng】面学习苏【sū】联、一方面【miàn】留存社会空间【jiān】，建立了“曼【màn】迪斯体系”的统购统销模式。政府通过【guò】农产【chǎn】品【pǐn】营销委员会选择“官商合办”（“商”包括大地主、大买办商【shāng】人等）的中间【jiān】商，在全国统购统销。 由于中间商通常采【cǎi】用【yòng】较低【dī】价格与【yǔ】农【nóng】民【mín】收购粮食，再卖给【gěi】超市【shì】、菜市【shì】场【chǎng】、餐馆、便利店等终【zhōng】端。对谷物、豆类、油籽【zǐ】、洋【yáng】葱、土【tǔ】豆等最基本【běn】的农产品，政府【fǔ】还为其提供最低收购价格。由于采购价格低，农【nóng】民生活得不到保障，而为了农【nóng】民的【de】选票，政府还【hái】用2%GDP的收入补【bǔ】贴农民。 然而，印度农业就是一【yī】个【gè】巨大的黑洞，它吸收了60%以上的人口，却创【chuàng】造不【bú】到【dào】20%的GDP，农业效【xiào】益非常【cháng】低下，成【chéng】为印度现代化发展的一大障碍。印度农业改革是非常有必要的，莫【mò】迪政府的改【gǎi】革是【shì】很有针对性【xìng】的，也看出莫迪政府作为印【yìn】度精【jīng】英阶层对印【yìn】度社会改革的信【xìn】心与决心【xīn】。 改革会触动既得利益者的【de】利益，主要是【shì】印度的农业经销商及【jí】印度农村【cūn】基【jī】层的长老群【qún】体，再加上反对【duì】派煽风【fēng】点火，于是就酝酿成【chéng】为印度历史【shǐ】上最大规模的农民抗议运动。在【zài】印度文化及种姓制度【dù】的种种作用【yòng】下，印【yìn】度人逆来顺受，很【hěn】少有【yǒu】这【zhè】种大规模的抗议【yì】运动，为【wéi】何【hé】这次本来【lái】看【kàn】起来【lái】很是合理的改【gǎi】革却弄成政【zhèng】府里外不是人的局面？
02 工业化是国家现代化的必由之路
印度跟【gēn】中国一样，也是一个【gè】历史悠长的【de】传【chuán】统【tǒng】农业【yè】国家【jiā】。近代印度受到英国长达300年的殖【zhí】民【mín】统治，独立以后的【de】印度最希【xī】望的是发【fā】展工业现代化。 印度是通过和平谈判获得政权独【dú】立【lì】的，国内的交通和工业【yè】基础【chǔ】设施基本没有受到破坏，印度的工业【yè】化【huà】起点比中【zhōng】国高得许多。但苏【sū】联和新中国采取的【de】“统【tǒng】购统【tǒng】销”模式，通过农产【chǎn】品的“剪刀差”，换取外【wài】汇，购买国【guó】家急需的工业【yè】设备，实现国家【jiā】的初【chū】步【bù】工业化。 中国【guó】建立了一定的工业【yè】能力以后，一【yī】些农【nóng】业所需要的生【shēng】产资料就不再【zài】用外汇来进口【kǒu】。中国的改革开放是有【yǒu】一【yī】定的产业【yè】基础的：一是【shì】工业设【shè】备，二是【shì】产业工人。虽然设【shè】备【bèi】落后，但中国【guó】的工【gōng】业门类还【hái】是相当齐全【quán】，有一定的供应链和配套能力。 印度总【zǒng】体上是一【yī】个比较平和【hé】的国家。而鸦片战争以后的中国人是比较焦【jiāo】虑的，天天【tiān】想【xiǎng】的“自力更生”和“补短【duǎn】板”，所以，中国制【zhì】造的高效率与中国的【de】勤【qín】劳有关系，更跟中国人【rén】全民的焦虑有关系。不同【tóng】的区【qū】域，不同的地方【fāng】政府，不同的企【qǐ】业，不【bú】同的家庭和个人焦虑【lǜ】的【de】结果，你追我赶【gǎn】的结局【jú】就是把发展速度给提升【shēng】起来。 中国农【nóng】民给国家做出过巨大的贡献。战争【zhēng】期【qī】间提供了部队的给养、兵【bīng】源和后勤保障，建国初【chū】期稳定城市物价，为【wéi】中国的工业化贡【gòng】献【xiàn】“剪刀差”，“上【shàng】山【shān】下乡【xiāng】”解决【jué】城市人口【kǒu】就业，改革开放后给制造业提供劳动力…… 工业化【huà】必须有资本，英国有圈地运动，美国掠夺印第安【ān】人【rén】的土地，西方【fāng】工【gōng】业化国家都有殖民掠夺。后发展的国家实现工业化，必【bì】须有【yǒu】资【zī】本的【de】原始积累。东亚国家的政府比较有【yǒu】权【quán】威，可以通过国家权力的介入形成原始【shǐ】积【jī】累，不管是国家财政、还【hái】是国企、还【hái】是国家所支持的【de】财团，对于【yú】工业化还是有帮助的。权【quán】力、财力不集中很【hěn】难【nán】形成【chéng】原始资【zī】本积【jī】累而发【fā】展【zhǎn】工业化。 看起来印【yìn】度【dù】的“曼迪【dí】斯体【tǐ】系”不但没有实现为工业化积累资本的【de】目【mù】标，还【hái】消耗掉政府大量的财政资金。
03 农业是第一产业，是一个社会功能
以前行者视角分享【xiǎng】过西【xī】方视角的农业，是作【zuò】为工业的原材料产【chǎn】业，所以农业就【jiù】成为工业上游【yóu】的【de】第【dì】一产业。 产【chǎn】业必须有效率，农业需要有规【guī】模效应【yīng】，就产生了规模【mó】化生【shēng】产的【de】农业【yè】庄园。在大【dà】卫李嘉图经济学比【bǐ】较优【yōu】势理【lǐ】论的【de】影响下，英【yīng】国养羊，美国养牛，越南种【zhǒng】大米，菲律宾种香蕉，马来西亚种棕榈【lǘ】等等，生产专业分工。 既然【rán】农业是产业【yè】，农业就是一个【gè】投资品，庄园有【yǒu】产【chǎn】权，也【yě】有投资属性，大宗农产品可以交【jiāo】易。二战以后通【tōng】过谈判获【huò】得独立的国家，虽然其【qí】政治获得【dé】独立，但他们【men】很多【duō】的经济权益还是归【guī】属原来的【de】资本家的，经济并没有获得真【zhēn】正的独立。农业的利润就是资本【běn】家的利润，要通【tōng】过农【nóng】产【chǎn】品【pǐn】“剪刀差”方式【shì】获【huò】得工业化资本的原始积累，基【jī】本上走不通。并且【qiě】，资本家还可【kě】以通过期货市场，操纵农产【chǎn】品【pǐn】价格，让【ràng】一个国【guó】家辛辛【xīn】苦苦所获取的外汇【huì】，一夜【yè】蒸发。 中国【guó】对【duì】农业【yè】的发【fā】展也做过很多的探索。如【rú】果农业【yè】作【zuò】为【wéi】一个产业，它必须形成闭环的产出。但【dàn】总体上中国更多的还是把农业【yè】作为一个功能，不仅【jǐn】是形成工业【yè】化资本原始积累、还是后来的平抑物价，农业对于【yú】中国而言，其意义完全不【bú】是“第【dì】一产【chǎn】业【yè】”的概【gài】念。在中国【guó】工业化【huà】进程达到一个【gè】新的阶段【duàn】以后，中国开始取消【xiāo】农业【yè】税，开始“以工补农”。 在广东，村村通【tōng】公路，通水电，现在的水泥路慢【màn】慢换【huàn】成柏油路。修水库、修【xiū】堤坝、修机耕路，就是【shì】工业化和城镇化过【guò】程中破坏了水利【lì】设施，农【nóng】村的基础设【shè】施总体还是【shì】可以【yǐ】的。如果农业仅是【shì】一个【gè】产业【yè】，投【tóu】入这【zhè】么多的【de】基础设【shè】施回报在哪里？ 2008年美国经济危机爆发【fā】时候【hòu】，中国产品出【chū】口受限【xiàn】制，中国启动了家电下乡，补贴【tiē】的【de】钱就是产品出口退【tuì】税的【de】额。试想【xiǎng】，如果农村没有通公路、通水电，有家电产品下乡【xiāng】吗？ 未来，中国【guó】经【jīng】济内循环也好，中【zhōng】国社会的【de】生态文明建【jiàn】设也好，中国对于农村和【hé】农【nóng】业的【de】投资一定【dìng】会加【jiā】大【dà】。农业的水利设施，海绵城市的建设、绿【lǜ】色生态【tài】的【de】投入等等。一位【wèi】企业家去年去了西【xī】北，看【kàn】到原【yuán】来的沙漠慢慢绿化，觉得政【zhèng】府的治理水【shuǐ】平很高，心【xīn】有感慨地说，企业缴税是理所当然的【de】事【shì】情，值得！中国【guó】是通过财政转移政【zhèng】府投入的方式，形成经【jīng】济和社会发展的外部边际【jì】效【xiào】应和生态，来优化社会环【huán】境。不是资本投入【rù】产出的小闭环方【fāng】式，是算【suàn】大数，不是一单一单结【jié】算【suàn】。 农村，是中国人生活的地方，是【shì】中国【guó】人生【shēng】产的地方，是中【zhōng】国【guó】人存在和生活的载体【tǐ】。生产、生活和生态的【de】功能，文化的【de】生【shēng】态【tài】，社会的生态。农村【cūn】，它记载了几千年农业文明的乡【xiāng】愁，一个国家和【hé】社会【huì】越是向前，一【yī】定需【xū】要回眸它的历【lì】史，不仅仅是教训，还有它如何延绵不断【duàn】。 莫迪【dí】可能是民主选举选出来【lái】的社【shè】会精英，有理想、有思路，社会也有【yǒu】一定的【de】操作空间。但毕竟在台上的时间太短，一万年太【tài】久，只争【zhēng】朝夕。但文化与【yǔ】习惯的形【xíng】成【chéng】，有它【tā】非常复杂的历【lì】史原【yuán】因【yīn】。改革，也需要尊重人性，尊重历史，要照顾大部【bù】分人的利益，要【yào】创造新的空间和【hé】维度【dù】，培养新的利益群体，形成新的趋势【shì】。总而言之【zhī】，需【xū】要“慢【màn】慢的急”，疾风暴【bào】雨【yǔ】式的【de】改革，大风大浪容易翻船【chuán】。精英【yīng】，一定【dìng】不能唯书【shū】，一定唯【wéi】实。 邓公的【de】改革，是从实【shí】验田开始【shǐ】，从【cóng】特区开始，从开发区开始，不断总【zǒng】结经验教训，不断复盘【pán】及复制。让改【gǎi】革【gé】深入人心，得【dé】到大部分【fèn】的支持，并形成更加广泛的新的【de】利益群体。当然，最【zuì】主要的是有制度去【qù】保证政策【cè】的一【yī】致性和延【yán】续性【xìng】。政策【cè】可以探索调【diào】整，但【dàn】它的方【fāng】向，它的根本，是社会的利益，农【nóng】民的利益。因为，农【nóng】业【yè】对【duì】于中国人而言，它就是一种传承，中国人生【shēng】生不息的【de】底【dǐ】蕴【yùn】，或许【xǔ】它经历很多的风浪，但后工业化的中国现代文明【míng】建设，离不【bú】开【kāi】它绵延不绝的【de】文化。 中国的农业文明，是中国社会的【de】文化功【gōng】能，如果没有它的温养，人【rén】类【lèi】一定【dìng】会在现【xiàn】代化的进程中迷失自己【jǐ】。
04 问题不是被解决的
每个国家都有每个【gè】国家【jiā】的【de】文化和历【lì】史，有些文化和历史可能成【chéng】为它【tā】们面向未来的负担，但如【rú】果不能和它的文【wén】化、和历【lì】史友好地相处【chù】，割【gē】裂的文明一定产【chǎn】生严重【chóng】的社会病。 东山魁夷是日本风景画【huà】的画家【jiā】，他【tā】的风景画以西方【fāng】写实的眼光【guāng】捕捉日本情调之美，善于【yú】表现未经【jīng】现代文明【míng】污染的纯洁【jié】的大自然。自【zì】然【rán】的美在【zài】于人类重新的发现与创造，没有简【jiǎn】单【dān】的拿来主义，只有历史的温养，才有现代的创造【zào】。日【rì】本的【de】连锁【suǒ】品牌店无印【yìn】良【liáng】品，它所倡导的自然、简【jiǎn】约、质朴【pǔ】很多来自于对佛教禅学的【de】感悟。 如果不是把农业作为第一产【chǎn】业去【qù】理解，而是【shì】加上历史和文明的时间【jiān】去审视【shì】，它一定会【huì】产生新的空间。特色小镇的概念来自于【yú】日【rì】本，它应该是【shì】一个【gè】国家【jiā】在面对现代化的同【tóng】时它需【xū】要文化内涵【hán】的一个展现。当你去面对她【tā】，尊重她的时候，或许我【wǒ】们会【huì】得到更【gèng】多【duō】的【de】启示，而不是简单地抄作业。 任【rèn】何改革都【dōu】极其不【bú】容易，因为改革拥有既得利益【yì】者【zhě】，总有对立面。大智大慧的【de】人永远都不会就【jiù】事论【lùn】事，他一定【dìng】在两【liǎng】个对立面中【zhōng】找到一个新的维【wéi】度，可能【néng】是时间的维度，是空间的维度【dù】。邓公设立特【tè】区，以【yǐ】空间换时【shí】间。对于台湾问题，用时间【jiān】换空间。 精英看起来雷【léi】厉风行，但【dàn】有时候【hòu】要【yào】知进退，要进先退，要右先左也不【bú】失【shī】策【cè】略。比【bǐ】如【rú】，改【gǎi】革需要有力量【liàng】，需要更大的【de】权力来削弱反对派的【de】力量，可能需要一些集权【quán】，否则寸步难行，容【róng】易半途而废。 “反”，“反之道之动”，能左能右，能【néng】进能【néng】退，就说明【míng】一【yī】个体制灵活，有弹性【xìng】，有操作空间。一旦【dàn】一个体制被贴上标【biāo】签【qiān】，变成政【zhèng】治正确，它动弹不得，没有【yǒu】灵活性【xìng】，就是将死的僵硬。日本画，日【rì】本品【pǐn】牌，东西结合，就赋【fù】予【yǔ】了它们新的空间。像印度、中国这种几【jǐ】千年【nián】文明的国【guó】家，如何在【zài】现代化的进程中【zhōng】增【zēng】加它们自己的维【wéi】度，说不定就是【shì】一种全新的国家竞【jìng】争力，这其中【zhōng】需要有智【zhì】慧【huì】，需要有新【xīn】的创【chuàng】造，否则会在现代【dài】制度设【shè】定的窠臼和民主【zhǔ】的标签中举步维艰。
05 后语
《道德经》第七十六章【zhāng】：“人之生也柔弱【ruò】，其死也坚【jiān】强。草木【mù】之生也柔脆，其死也枯槁。故坚强者死之徒，柔【róu】弱者生之徒。是以【yǐ】兵强则灭，木强则折【shé】。强大居【jū】下【xià】，柔弱居上【shàng】。” 看起来坚硬的【de】东西，都是即将死亡的东【dōng】西【xī】，一种制【zhì】度、一种政策，一种【zhǒng】文化。如果灵活，一【yī】定有变通，有新的维【wéi】度，有第三条道路。维度提升了【le】，问【wèn】题会被消【xiāo】解，而不是被解决。未来可以是【shì】新维【wéi】度，历史也【yě】可【kě】以是维度，空间是维度，时空是【shì】维度。 洞察是一种智慧，来点量子纠缠般的穿越吧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