别动辄就心性

　　有事【shì】没事跟余老师聊天，谈起【qǐ】这些年【nián】的学【xué】习，我觉得稻盛哲学对【duì】于企业经营来讲【jiǎng】，还是比较【jiào】系统【tǒng】。上有经营【yíng】哲学，下有方法论【lùn】，称“提高心性【xìng】，拓展【zhǎn】经【jīng】营”，层次【cì】高的【de】，可以摸到天，层次不够的起【qǐ】码有个抓手，可【kě】深可浅。

　　余【yú】老师问，这么多【duō】年下来，印象中【zhōng】，有哪个中【zhōng】国企业，因为学习稻【dào】盛哲【zhé】学，企业发【fā】生了【le】巨大变化【huà】，而【ér】成为京瓷、KDDI那样的【de】企【qǐ】业。我说，好像有【yǒu】吧，周【zhōu】边也有不【bú】少的学习稻盛哲学的优秀企业，但可【kě】能规【guī】模不大，影响力有【yǒu】限，大家印象不深。

　　那是【shì】不是因【yīn】为【wéi】“心性”，捆住大家手【shǒu】脚？特别是大破大立的【de】年代？王【wáng】志纲老师有一篇文章讲深圳：“上【shàng】帝释放了魔鬼，魔【mó】鬼造就了【le】天【tiān】堂”。很多东西【xī】，本【běn】无善恶，理解私欲，尊重【chóng】人性，或是【shì】大道。

01 体和用

　　回想一下，在过去【qù】十几二【èr】十【shí】年中，崛起的中国企业，他们最强调【diào】的【de】企业管理要素【sù】是什【shí】么？制度。

　　我【wǒ】周二在珠海参访了凌达压【yā】缩【suō】机公司。印象非常【cháng】深【shēn】刻的就是企业的文化力和制度建【jiàn】设【shè】。制度管看得【dé】着的地方，文【wén】化管看不【bú】到的【de】地方，加起来就【jiù】是公司的整体执【zhí】行【háng】力。一个企业不是老板天天在上面【miàn】讲心性，而是要把【bǎ】企业的意图，通过【guò】实际【jì】的【de】工作，化为企业【yè】的观念【niàn】、意识和执行【háng】力。

　　如果“提高心性”是体，“拓展经营”是用，中间是否需要一个“相【xiàng】”。《中庸》讲：“天命【mìng】之【zhī】谓性【xìng】，率性之谓道”。性可能就是道吧【ba】，也是本体吧，是最为【wéi】原【yuán】始【shǐ】和【hé】不【bú】变不易的东西，道家讲“道生一，一生二【èr】，二生三，三生万物【wù】”。如【rú】果【guǒ】提【tí】高心性是【shì】“体【tǐ】”，是“一”，“相”应该是“二【èr】”，“三”成为“用【yòng】”。否则我们【men】就容易【yì】拿“体”的东西出来“用”，或是【shì】只说“体【tǐ】”，不【bú】知如【rú】何之“用”，企业容【róng】易头脚分离。

　　余老师举一个【gè】例子，玻璃杯【bēi】是玻璃做的【de】，在这个场【chǎng】景【jǐng】下，玻璃是体，玻【bō】璃杯是相，玻璃杯装水【shuǐ】是用。但玻【bō】璃杯只是装水【shuǐ】的作用吗？能够【gòu】用来插花吗？能够【gòu】用【yòng】来装饰吗？玻璃可【kě】以做杯，也可以【yǐ】做琉璃，做【zuò】镜子，做桌面等等。而玻璃的原材料沙子，就有更多的【de】无【wú】限可能。

　　我【wǒ】读【dú】德鲁克【kè】，德鲁克是虔诚【chéng】的基督教徒【tú】，他所有【yǒu】的著作，从来都没有“基督”和“博爱【ài】”几字，但他的【de】管【guǎn】理【lǐ】思想，充满基督【dū】的救世观【guān】念和“博爱”思想，应【yīng】该是我们【men】所讲的“体”。

　　我们理解德鲁克【kè】的管理思想和【hé】管理方法是“相”，是方法论吧【ba】。而【ér】各种各【gè】样【yàng】用【yòng】德鲁克管理思想和管理方法在企业【yè】的实践就是【shì】“用”。

　　稻盛哲学也有“相”，比如“经营十二【èr】条”、“会计七原则”、“阿米巴经营”等等【děng】，都是方法论。但到了不【bú】同企业，很【hěn】多心【xīn】性类的【de】观念【niàn】提的太【tài】多，企【qǐ】业或【huò】员工的理【lǐ】解力不一定够【gòu】，确实需要更【gèng】多的延伸，需要用更【gèng】多的管【guǎn】理工【gōng】具【jù】和方法。信【xìn】息时代，互【hù】联【lián】网时代，智能制造时代，哪些管理的观念和方法还需要进【jìn】一步发展【zhǎn】呢？

　　稻盛哲学及其管理思想，到了中【zhōng】国，到【dào】了2020年，地域和文化变了，时代【dài】也变了【le】，很少人能够去思考及与时【shí】俱【jù】进，反而言必【bì】称“稻圣塾长”的每【měi】句每话。中国有些【xiē】咨询公司【sī】也根【gēn】据中国【guó】企【qǐ】业的特点做【zuò】“阿米【mǐ】巴经营”，但很多【duō】人觉得不正宗，假冒伪劣【liè】。

　　德鲁克号称西方现【xiàn】代管【guǎn】理之父【fù】，但【dàn】他【tā】不愿意社会称他为管理【lǐ】大【dà】师。而更加愿意【yì】成为一个一个“社会生态学家”，一位“社会观察者”。德鲁克对于【yú】管理学的贡献在于把管【guǎn】理作为【wéi】一个学科，创【chuàng】造性的使用【yòng】了【le】“企业家与使【shǐ】命”的词汇。使【shǐ】到后来者对于企业家及使【shǐ】命的研究【jiū】不【bú】断发展和延续。

　　其【qí】实【shí】，稻盛也讲过，“人生【shēng】不是一场【chǎng】盛【shèng】宴，而是一场【chǎng】修炼”，但德【dé】鲁克侧重【chóng】把【bǎ】“修炼”的主体放在【zài】企【qǐ】业家这【zhè】边【biān】，管理好企业，是企业家的使命与责任。

02  不必言道

　　几年前我们促进会推动精益【yì】管理，我们的理念是【shì】通过精益管理，培【péi】训方【fāng】法，培养出千千万万的董仕【shì】刚，让【ràng】普普通通的工【gōng】人，都能【néng】够成为【wéi】对【duì】公司、对社会有用的人，能够成为受【shòu】尊重的人。五年过后，我们的很【hěn】多学【xué】员变成了讲【jiǎng】师，很【hěn】多的讲【jiǎng】师变【biàn】成咨询师。一批批“师兄”变成各【gè】行【háng】各业【yè】的【de】能【néng】工巧匠，变成“前辈【bèi】”和“专【zhuān】家”。

　　韩愈讲【jiǎng】“文以【yǐ】载道”，道不好直接去表述，是通【tōng】过文章体现的【de】。“心性”也不好去描述，只能去【qù】感悟，在【zài】事【shì】中感悟道的【de】存【cún】在。所以说，道即【jí】事，事即道【dào】。

　　德【dé】鲁【lǔ】克【kè】全不讲“道”，道【dào】隐含在他的管理【lǐ】思想中，体现在企业管理的实践中【zhōng】。当然【rán】，没有学德鲁克【kè】的，没有学【xué】习稻盛和夫哲学的【de】，不等于它就没有道。马云有道吗？任正非【fēi】有道吗？虽然两【liǎng】位企业家【jiā】的思考，充满思辨和【hé】哲学思【sī】维，但他们【men】都非常少提心性、哲学之类【lèi】的【de】词汇。

　　我不大赞【zàn】成企业大【dà】规模推动员工群【qún】体学习“活法”、“弟子规”、“论语”等等的书籍。可以培养【yǎng】员工的学习兴趣【qù】，可以提【tí】供一定【dìng】的学【xué】习【xí】指【zhǐ】引。但【dàn】不要变【biàn】成企【qǐ】业统一的【de】行【háng】为和【hé】学习“运动”。企业更需【xū】要【yào】把稻盛思想、德鲁克思想转化到企业实【shí】践。转化，需要【yào】对企业家的学习力与领导力提出更【gèng】高的要求。

　　想把员【yuán】工变成【chéng】有进【jìn】取心的人【rén】，成为圣人君子的，中间细细琢磨【mó】，是否也有自私【sī】的成份，是【shì】否也有偷懒取巧【qiǎo】的成份，是否也有【yǒu】好为人师【shī】的毛病，是否也有大【dà】家长【zhǎng】的作【zuò】风。

　　什么是觉悟，一定不是在书和道【dào】理【lǐ】中【zhōng】习得，一定【dìng】是在实践中体悟。只【zhī】要管【guǎn】理体系体现【xiàn】我们“敬天【tiān】爱人【rén】”、“悲【bēi】天悯人”的思想，我们企【qǐ】业的管理一定有温度【dù】。

　　稻盛先【xiān】生【shēng】是一位智者【zhě】，他不仅【jǐn】在【zài】他【tā】的工作与生活中【zhōng】感悟【wù】人生【shēng】，感【gǎn】悟哲学，或许他【tā】真的把盛和塾关掉以后，他的思想就不会【huì】被限定在【zài】杯子的一个应用里面，他【tā】的思想和【hé】哲学应该能够【gòu】得到更大的发展。当哲学回到活水源【yuán】头的时候，它应该也是【shì】无【wú】限可能。

03  欲望也是推动社会进步的力量

　　王志【zhì】纲【gāng】老师【shī】经常讲，要尊重人性，尊重【chóng】常识，顺应规律【lǜ】。尊重人性，包含尊【zūn】重人的【de】追【zhuī】求和欲望。

　　亚【yà】当·斯密，在【zài】《道德情【qíng】操论【lùn】》中有过一段经【jīng】典的论【lùn】述：自【zì】私【sī】是生物得以【yǐ】生【shēng】存、繁衍的基础——当发生森【sēn】林大火时，我们最同情的对象依次是：自己、他人、猴子、蚂【mǎ】蚁【yǐ】、树木……

　　斯【sī】密认【rèn】为，人类的爱【ài】是“有层次的【de】”，而自由市【shì】场通过平等自愿的交换，让人们【men】能够“以自私为目的，达成利他的结果，最终使每个人都互惠互【hù】利”——由于发现并承认【rèn】了【le】“人性【xìng】自私”的公理，斯密创设了市【shì】场经济【jì】理【lǐ】论【lùn】，被尊【zūn】为“经济学【xué】鼻祖”。

　　很多企业要求员工学《活法》、学传统文【wén】化，要付出不亚于【yú】任何人的努力。员工在【zài】想【xiǎng】，老【lǎo】板你【nǐ】自【zì】己住洋【yáng】楼，出入坐【zuò】高档车，你【nǐ】有闲工【gōng】夫【fū】可以学这学那，普通员【yuán】工还要努力赚钱供房养孩子【zǐ】。

　　人的欲望【wàng】和追求也是创造力的重要来源，稻盛先生讲“精神和【hé】物质的【de】幸福”。我认为没有条件的【de】没【méi】有办【bàn】法，有【yǒu】条件的话，对【duì】于员工而言，物质激励【lì】更为【wéi】重要。当然，物质【zhì】的追求没有止境，需要一【yī】些精神【shén】激励。最好的是有制度安排【pái】，有机制设定。广州【zhōu】视源对于员工，也没有【yǒu】动辄心性，而【ér】是【shì】尽可【kě】能【néng】的创【chuàng】造【zào】良【liáng】好的工作环境，让员工安【ān】心工作。

　　企业及社会，不【bú】承认人性【xìng】欲【yù】望存在，人就会虚伪。承认【rèn】人性的【de】欲【yù】望，也不等于放任自由，最好的方【fāng】式，就是制度管理。讲来【lái】讲去，还是需要在心性和【hé】具【jù】体的经营中，架【jià】构基于【yú】人【rén】性【xìng】欲【yù】望的企【qǐ】业管理体系。

　　一旦人的欲望得到激励和满足，可能就会发挥他巨大的创造力。

04  心纯见真

　　优秀的企业【yè】，一定【dìng】不是邯【hán】郸【dān】学步、按【àn】部就班的企业，而是能够不【bú】断破立的企业。很多老板喜欢心性之学【xué】，喜欢传统文化，有些【xiē】是【shì】真在其中悟道【dào】，但也有是借此【cǐ】逃避现实。

　　德鲁克经【jīng】常讲真善美，稻【dào】盛和【hé】夫讲真诚，讲纯粹，讲极致。当【dāng】我们【men】内【nèi】心【xīn】与事物融为一体，就会有超【chāo】越于二元对【duì】立的感【gǎn】悟，“现场有神灵”。

　　每个人各有优缺点，各有他的根【gēn】气【qì】，领悟的东西不一样，允许学【xué】习【xí】有差【chà】异。但企业【yè】家真【zhēn】正【zhèng】的学习，是回到根本的“道【dào】”上来【lái】，不是学习金句和语【yǔ】录，而是体悟朴【pǔ】素【sù】和大道。稻盛和【hé】夫有很多研究发明，是心纯见真的结【jié】果。很多人批评华山离经【jīng】叛道【dào】，但我【wǒ】觉得在研发方面，他【tā】跟【gēn】稻盛和夫最相似，也是心【xīn】纯见真【zhēn】。

　　心纯见【jiàn】真才能够无中生有【yǒu】，才能够大破大立，直取黄龙。企【qǐ】业家学习稻盛思想，学习德鲁克，不是【shì】学习每章每句，而是【shì】章句后面所载【zǎi】的道和思想，自己去化为适合于企业的相和【hé】用。是神似【sì】，而非【fēi】形【xíng】似。这是企业【yè】家自己的【de】功夫与功课。企业家不要要【yào】求【qiú】员工有很高的【de】心性【xìng】，当然，很多员工也有【yǒu】很高【gāo】心性，那他们【men】可能就是【shì】企业重点培养的【de】干【gàn】部【bù】。

　　在【zài】社会的转【zhuǎn】型期，各种各样的【de】思想层出不穷，这段【duàn】时间，思想的学习，需要去积累，厚积薄发。做事就行，心系员【yuán】工【gōng】，心系【xì】社会就【jiù】可以，保持朴【pǔ】素与混沌的一面，就如【rú】“木鸡”。但一旦【dàn】碰到【dào】机会【huì】，就【jiù】需要全【quán】力【lì】以赴，奋【fèn】力一搏。

　　很【hěn】多企【qǐ】业【yè】之【zhī】所以平庸，就是企业老板，把【bǎ】很多【duō】的【de】经历都【dōu】投入【rù】到企业日【rì】常管理当中。他们或许能够把企业【yè】管理的【de】井井有条，但他【tā】们【men】不懂战略，视野不够【gòu】，悟性不【bú】够，抓【zhuā】不住时机。老板是好人，但企业不一【yī】定是【shì】好企【qǐ】业。好企业看起来温文尔雅【yǎ】，但也有【yǒu】另外一面，近【jìn】乎疯狂，近乎残酷，近乎血性【xìng】。反【fǎn】者【zhě】道之动，企业经营是多面的，复杂的，智【zhì】慧不高的人，只看到一【yī】面。

05  结语

　　有些企业家喜欢【huān】道家，他们说道家也有方法论，但道家的方法【fǎ】论也是【shì】“体”悟而【ér】来，很难【nán】转化为“相”“用【yòng】”。我【wǒ】觉得佛家【jiā】的“体【tǐ】”是空，缘起性空，体【tǐ】悟它是有智慧【huì】的，因【yīn】为觉“空”，就【jiù】能在错综【zōng】复杂的事物中回到根本，就有【yǒu】无限可【kě】能。但很多人习性【xìng】太深，觉【jiào】悟太难。

　　心【xīn】性也好，本体【tǐ】也好，多是【shì】玄【xuán】妙的，普通人简简单单就【jiù】好【hǎo】，心纯【chún】总能见真，千万不要邯郸学步，把自己绕进去，或【huò】装神【shén】弄【nòng】鬼。

　　确【què】实来讲，企【qǐ】业家比较孤【gū】独，需要【yào】一些【xiē】心灵的力量【liàng】，心理有需求，能够一起学习【xí】，一起【qǐ】泡泡北海【hǎi】道的温泉，总是有温暖的，这【zhè】也【yě】是【shì】很多的跟心性【xìng】有关系的学【xué】习组织能够大行其【qí】道的原因所在。

　　他们经【jīng】常【cháng】会【huì】讲，“真信”，“相信相信的力量”，“有些人【rén】因【yīn】为看到而【ér】相信，有些人因为相信而看到”，相信确实有力量，信仰【yǎng】也有【yǒu】力量，这也是【shì】当下企业家所缺乏的。企业家们心理有【yǒu】漏，就被一【yī】些【xiē】机构【gòu】给【gěi】对应上去了，企业家们变成【chéng】“温【wēn】暖的【de】猴子”。

　　余老师问我，有没有自己的主张【zhāng】，我【wǒ】回答，还是道【dào】家吧【ba】，德鲁克也【yě】讲，自由【yóu】、自在和自【zì】尊【zūn】。如果有能力和大【dà】志向，可【kě】以【yǐ】鲲鹏展翅，是自由【yóu】自【zì】在。没有【yǒu】大的志向和机遇，可【kě】以【yǐ】庖丁解牛【niú】，心物一体【tǐ】，解开关键，也【yě】能自由自在。看起来无用的大樗，长【zhǎng】的奇奇怪怪的【de】没人当它是材料，但因此存活【huó】千年，成为【wéi】树精，自由自在。

　　没有依附，才能独【dú】处，才能【néng】自【zì】由自在，才有【yǒu】自尊。如果真的谈【tán】心性，这或许就是心性。它不是跟【gēn】社会无涉，不【bú】是【shì】淡泊，而是简朴有真义，简约【yuē】有生【shēng】意，简单有生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