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
风口中的中国预制菜
9-21，广东【dōng】省中小企业发【fā】展促进会（以下简称“促进会”）组【zǔ】织了【le】一批企业家走进【jìn】江【jiāng】门【mén】丽宫【gōng】国际食品【pǐn】股份有限公司的【de】预【yù】制菜产业园，共同探讨预制菜的未来。
促【cù】进会的大部分会员企业是智能制【zhì】造、新材料【liào】的企业，快消类的企业不多，食品中【zhōng】的预【yù】制菜【cài】企【qǐ】业更少，对【duì】于预【yù】制菜行【háng】业的发展笔者并不熟【shú】悉【xī】。但大【dà】家对预【yù】制菜的话【huà】题还是很感兴趣，参【cān】加活动的企业很多。
随【suí】着冷链配送网络的【de】快【kuài】速【sù】发展、家庭饮食新消费【fèi】习惯的形成，中【zhōng】国预制菜市场发展快速。企业家【jiā】们【men】也担【dān】忧中国预制菜【cài】的发展有可能一哄而【ér】上【shàng】，无序竞争。比如【rú】预制菜市【shì】场【chǎng】的增量如果是15%，但【dàn】对于预制菜的投资会增加100%以上。
这里面一是政【zhèng】府推【tuī】动，现在很多地方政府【fǔ】，都把预制菜【cài】列【liè】入为地方经济增【zēng】长的【de】新空间【jiān】、新风【fēng】口。预制菜产业链长，包括农【nóng】业的种养业【yè】、工业加【jiā】工、新消费，又【yòu】因【yīn】为具有地域文化的特色【sè】，容易成为推广地方文化及特色产业的抓手【shǒu】，因而倍受地方政府青睐。
其次是资【zī】本会视预制【zhì】菜产业投【tóu】资为风【fēng】口，加大对【duì】于预制【zhì】菜【cài】产业的投入。资本有两种，一种【zhǒng】是【shì】风险投资【zī】，另一种是其他社会资本。
参【cān】会的会员企业多【duō】数从【cóng】事预制菜行业的生【shēng】产、服务【wù】，他们普遍认为，预制【zhì】菜产【chǎn】业概念的提出，非常及时。问【wèn】题是非常【cháng】缺【quē】乏【fá】对整个产业的研【yán】究，一是如何定义预制菜的产业，二是其【qí】突破口【kǒu】在哪里【lǐ】，三是如何形成品牌及【jí】规模效应等等【děng】。
从事冷【lěng】链【liàn】食品配送服务的【de】广州炜【wěi】洹公司【sī】郑总有点开玩笑【xiào】的口吻说，“预制菜【cài】是【shì】一个筐，什么都往里面装”，他说【shuō】饼干、快食面【miàn】、算不算预制菜【cài】，类似【sì】酱油类别【bié】的佐料算不【bú】算预【yù】制菜，罐头算不算预制菜【cài】？他认为【wéi】，预【yù】制菜可以是【shì】罐头2.0，就是【shì】东西买回家，经过相对简单【dān】的【de】处理【lǐ】就可以吃。罐头常【cháng】温【wēn】保存，所以需要高盐、高甜或加添加剂方式，做【zuò】成预制菜的应用场景不多，现在有了【le】冷链配【pèi】送，预制【zhì】菜使用的范围就很广。
从事生【shēng】鲜牛肉进口【kǒu】的【de】广【guǎng】东吉顿食品【pǐn】康德明总经【jīng】理认为，预制【zhì】菜目前还是以TOB为主，主要是规模效应。国内真正把【bǎ】预制菜做好的企业并不【bú】多【duō】，产业发育有一【yī】个【gè】过程。如果【guǒ】社会觉得是热点，就担心产能【néng】过剩，市场还【hái】不成熟，就【jiù】进入红【hóng】海阶段【duàn】。一旦竞争【zhēng】激【jī】烈，品质有可能下【xià】降【jiàng】，良莠不分，会给【gěi】行业健康发【fā】展带来挑战。
据【jù】很多专业【yè】的研究机构判断，中国【guó】预制菜的市场规模超过【guò】一万亿元。但一万亿元规模【mó】的【de】市场，为何产生不了一个比较大【dà】的企业。一方面【miàn】是市场【chǎng】发育有一【yī】个过程，但【dàn】更重要的是，中国产业的发【fā】展，普【pǔ】遍还【hái】是【shì】缺乏一些模【mó】式【shì】的研究【jiū】。
中【zhōng】国很多快消类【lèi】行业的发展【zhǎn】是对标美国企业的，比【bǐ】如对标模仿麦当劳的【de】真功【gōng】夫、华莱【lái】士，对标模仿沃尔玛的大润发【fā】、永辉，对标模仿星【xīng】巴克的瑞【ruì】幸、太平洋等等。模仿商业模式、管理模式，其好处就是【shì】不用去论证模式是否成功，其坏处就是模仿者的品牌总会受【shòu】到被模仿者【zhě】的诅【zǔ】咒【zhòu】，除非模仿者【zhě】的某种【zhǒng】创【chuàng】新足【zú】以颠覆市场对于【yú】被模仿【fǎng】者品牌认【rèn】知。比如真功【gōng】夫仅是模【mó】仿【fǎng】了其商业模式【shì】，在食材上就是中餐，因而就有了【le】其市场的【de】差异化产品供应【yīng】。
讲到麦【mài】当劳，李穗平【píng】有【yǒu】一个观点非常好，他说汉堡包是一【yī】种文【wén】化，产生于游牧民族。中【zhōng】国为什么吃围【wéi】餐【cān】，就是农耕文明的产物，农耕文明【míng】需要人【rén】与人的协作。中国【guó】新疆的【de】烤馕也是游牧民族的饮【yǐn】食习惯【guàn】，带【dài】在身【shēn】上，方便出行。
所以，讲回到预【yù】制菜，它的【de】文化根基【jī】是什么，怎么去【qù】诠释中国美【měi】食的现代消【xiāo】费【fèi】场景，如何在此基【jī】础【chǔ】建立其【qí】模【mó】式、标准及品牌。一个立顿红茶【chá】，就比千【qiān】千万万【wàn】个中国茶叶【yè】企业的总和还大，一【yī】个麦当劳汉【hàn】堡包，就可以走遍全【quán】世界。
我们在丽宫的时候，有位潮州的企业家就说，为什么【me】丽宫的陈皮比潮州的贵这么多【duō】。我说我去意大利陶米拉小镇买了一个皮具钱包，很【hěn】便【biàn】宜，当地小企【qǐ】业制造的。等去【qù】了【le】米【mǐ】兰时候，基本【běn】多【duō】是【shì】大牌，价格就【jiù】好几倍以上。品牌之【zhī】所以【yǐ】贵，它需要建构标【biāo】准、系统以保证其质量，另外很重要的是要【yào】花【huā】资源去【qù】与用户沟【gōu】通与互动【dòng】。品牌和平台的功能就【jiù】是专业【yè】机构【gòu】代替【tì】用户去【qù】判别【bié】产【chǎn】品。
02
美国的《芯片和科学法案》
专业是需要科学研【yán】究及【jí】实践沉【chén】淀的【de】。中国【guó】的商业系统更多【duō】是模仿先进国家的商业【yè】系统，或者【zhě】按照先进国家产业分工体【tǐ】系来形成的，不用想【xiǎng】的太多，做【zuò】着做【zuò】着慢慢【màn】就理【lǐ】解和熟悉。
制造体【tǐ】系只要有技术积累够了【le】，厚积【jī】薄发有可能实【shí】现超【chāo】越，但反【fǎn】而看起来没有什么技术含【hán】量的产品品【pǐn】牌【pái】和标准，是很难超越的。比如中国市【shì】场【chǎng】的快消类品【pǐn】牌，从【cóng】麦当劳到【dào】肯德基，从【cóng】吉利刀片到【dào】宝洁，从沃尔玛【mǎ】到麦德龙，多是外国品牌。
第一次工业【yè】革命以后，英国成为名副其实的棉【mián】花帝【dì】国【guó】，后来美国南【nán】部【bù】大量种植棉花，使得美国的棉花【huā】种植及【jí】加【jiā】工超【chāo】过英【yīng】国。但英国【guó】并没有因此失去棉花贸易的话语【yǔ】权，主要是【shì】英国发明【míng】了很多棉花贸【mào】易的工具，如期货、融资、法律、结算、标【biāo】准等【děng】等的服务，这【zhè】是现代服务贸易的雏形。
二战以后的英国【guó】，虽然其势力大不【bú】如前，金融不如【rú】美国【guó】发达，制造不如德国、法【fǎ】国，但其仍在世界【jiè】上拥【yōng】有很多的话语【yǔ】权。主要是因【yīn】为【wéi】它是很多世界规【guī】则的制定者。
这几年【nián】中美博弈日显【xiǎn】激烈，显然美国在规则、标准、系【xì】统方面比【bǐ】中国更有【yǒu】优势。最近美【měi】国政府【fǔ】刚刚通过的《芯【xīn】片和科学法案》，就可能【néng】会让中国有相当长时间的【de】难受。形成【chéng】这个方案的并非是美【měi】国政府的机【jī】构，而是来自【zì】于【yú】专【zhuān】业的技术专家，被总统拜登聘请为美国【guó】科【kē】技政策办公室主任的科【kē】学顾问埃【āi】里【lǐ】克【kè】·兰德【dé】尔。美国科技政策【cè】办公【gōng】室在推进拜登的【de】科【kē】学【xué】议程方面发挥着重大作用【yòng】，兰德尔用五个月时间，研究过去七【qī】十五年，美国的【de】国家竞争力【lì】产生于其引【yǐn】领世界的科学技【jì】术【shù】，如何在短期的芯片竞争及长期【qī】的科学技术【shù】竞【jìng】争保持【chí】美【měi】国的优势，就是法案【àn】研究的出发点。
一个法案有它的原点，有它【tā】的战略方向，又有方法论，有它【tā】的落点【diǎn】、抓手及措施。一个产业的【de】发展【zhǎn】与规划，一【yī】是专【zhuān】家和专业，二是历史【shǐ】与未来，三是现实与措【cuò】施【shī】。
兰德尔不是【shì】一个【gè】电子芯【xīn】片专【zhuān】家，他是一个非常成【chéng】功的【de】顶级遗传【chuán】学家，他是【shì】因为绘制人【rén】类基因组图【tú】谱而声名鹊【què】起，是推【tuī】进人类基因组计划【huá】和发展CRISPR基因【yīn】编【biān】辑技术的关键人物。为何由他起草《芯片和【hé】科学法案》？主要【yào】是他【tā】懂得如【rú】何【hé】做政策的顶层【céng】设计，因为科学【xué】研究，主要是【shì】经费的使用【yòng】效率，这就是他成功的经验，是方法论，科学的方法论。
产业界都在【zài】关注《法【fǎ】案》签署以后，芯片限制政策对中国产业的影响，我关心的不是芯片制【zhì】造本身，因为【wéi】中国【guó】产【chǎn】业大部分的【de】应用场景，28nm已经够【gòu】用，并【bìng】且中【zhōng】国的14nm也日趋成熟，7nm也【yě】有重大突破【pò】。我关注的是EDA软件的应【yīng】用问题。江苏【sū】省【shěng】提出要建设EDA研【yán】究中心，不知道【dào】是【shì】以前就【jiù】有布局呢，还是针【zhēn】对美国的临【lín】时反应。如果是【shì】临时【shí】的反应【yīng】，还是迟了。华为为了应对【duì】风【fēng】险，多少年备【bèi】胎了海思和鸿【hóng】蒙。
我另外【wài】一个关注点是【shì】其科【kē】学法案，美国政府不仅仅是【shì】希【xī】望在高端芯【xīn】片上跟中国脱钩，更是为了保证美国科学【xué】技【jì】术的【de】领【lǐng】先。重点【diǎn】是增强美国国家【jiā】科【kē】学基【jī】金会、美国商务【wù】部【bù】等机【jī】构对关【guān】键领域科【kē】技【jì】研发【fā】的投资，促进美国的【de】科学【xué】研究【jiū】工作，并禁止与中国大【dà】陆有教育合作关系的大学获得研究经费。增加对制造业拓展伙【huǒ】伴计划（MEP）的资【zī】助【zhù】和投【tóu】入，这是美国国家标准与【yǔ】技术研究院的一【yī】项倡议，旨在提高美国制【zhì】造业能力。专注于未【wèi】来主导【dǎo】21世纪竞争的关键技术领域的【de】研究和商【shāng】业化，以【yǐ】扩大原有的刺激竞争性研究计划（EPSCoR），促【cù】进【jìn】高【gāo】校【xiào】的先进科学技术研究。
以电气化为主的第二次【cì】工业革命的【de】发生【shēng】在德国和美国，以信息化为主的第三次【cì】工业发【fā】生在【zài】美国。第一次工业革命发【fā】生以【yǐ】后，以金融【róng】业【yè】发展为主线的【de】现代服务【wù】业在英国，以【yǐ】制造业体系为主线的在德日【rì】，而集大【dà】成者是美国。《芯片【piàn】和【hé】科学法案》最大的判断是，美国的国家竞争【zhēng】力【lì】是领先【xiān】世界【jiè】的科学技术，而非金融【róng】。所【suǒ】以【yǐ】，如何集国家之力，打造一个有【yǒu】竞争【zhēng】力的科学技术研究及产【chǎn】业系统【tǒng】。
03
既要重视系统顶层设计，又要落地
美国的一个法案，有战略导【dǎo】向、有顶层设计【jì】、有组织体系、有【yǒu】关【guān】键【jiàn】领【lǐng】域【yù】、有方法论【lùn】，有抓【zhuā】手，有对手。不幸的是，我们成为世界科学技术【shù】强国的竞争对手。
其实，作为对手也并不可怕，说明你【nǐ】有作【zuò】为【wéi】对【duì】手【shǒu】的实力。但就是【shì】在预制【zhì】菜产业发展这样【yàng】一个并非关系【xì】国【guó】家长远【yuǎn】竞争力的产业【yè】发展上，我仍然看到【dào】中国在产业【yè】规划方面的滞【zhì】后，无论是系统性【xìng】、科学性、操作性都存在巨大问题。
其实，也不【bú】仅仅是预【yù】制菜【cài】这种产业，包括列入国家规划【huá】的【de】“粤港【gǎng】澳大湾区规划”，好像也有很多【duō】的顶层【céng】设计，但总是强调【diào】先进【jìn】制造业，先进【jìn】制造业的内涵是什么，大湾区有【yǒu】何优势，市【shì】场需要补的【de】短【duǎn】板是什么？我们在珠三【sān】角，不管去了哪个地方【fāng】，千篇【piān】一律的都【dōu】是强【qiáng】调发展智能制造、新材料【liào】和【hé】生命大健康，很少【shǎo】因地制【zhì】宜【yí】与差异化的规划。时隔多年，“粤港【gǎng】澳大湾【wān】区规划【huá】”，给珠三【sān】角【jiǎo】究竟带来什么【me】变化，如何【hé】评估【gū】，是不是它也成【chéng】为一个流量词汇，一闪而过。
中【zhōng】国应该建设什么样【yàng】的智库，科学【xué】技术研究的【de】方【fāng】法论【lùn】是什么，什么才是专业【yè】化的机构，什么【me】才是产【chǎn】业化【huà】的机构？美国已【yǐ】经把中国列为主【zhǔ】要的对手，中国的【de】智库担当【dāng】在哪里？
预制【zhì】菜【cài】这事，对于中国产业而言，也并非关系国家竞争【zhēng】力【lì】的【de】关键产业。但中国美食，对于有几千年饮食文【wén】化【huà】，有着【zhe】农耕文明特点饮食文化的产业【yè】，是【shì】老百【bǎi】姓【xìng】餐【cān】桌上美【měi】好生【shēng】活向往的体现，也是一个大事。从产业规模【mó】上看【kàn】，中国有庞大的内需市场，国家也在全力推动国内【nèi】统一大【dà】市【shì】场【chǎng】建设，还是【shì】有【yǒu】其【qí】巨大意义。
我觉【jiào】得【dé】从预制【zhì】菜上，可以看到【dào】我【wǒ】们的顶层【céng】设【shè】计、体系建设、生【shēng】态培育、重点切入的能【néng】力究竟【jìng】如【rú】何。预制菜，对于美国人而言，不是【shì】一个【gè】事，是纯【chún】市【shì】场的【de】问题，它们可能并没有作为一个【gè】产【chǎn】业问【wèn】题来看待。没有了对【duì】标，中国自己玩，能否【fǒu】玩【wán】的【de】出来？政府参与进来，是什么样的【de】角色，千万【wàn】不要把它玩成房地产的【de】游戏，玩成补贴光伏产业【yè】的结局，扭曲了市场的供需。
而【ér】预【yù】制【zhì】菜产业【yè】规划，其实不会【huì】比中国发展芯片的规【guī】划容易。因为芯片产【chǎn】业，一是国家【jiā】重视【shì】，二是美国人【rén】已经有【yǒu】规划，有路线图，你【nǐ】跟着或是反着就【jiù】可以。而【ér】预制菜，完全靠自【zì】己走路，不【bú】容易，因为【wéi】产【chǎn】业【yè】规划的有效性、前瞻性【xìng】，中国的智库建设上不【bú】如美国【guó】。要不，就让市场去玩，可能会【huì】产生出【chū】华为这种企业，最怕政【zhèng】策帮不了忙，还添乱。
04
后记
我今年【nián】接触了【le】一些证券公司，一些基金【jīn】公司，它【tā】们开始注重产业的前瞻性【xìng】研究【jiū】，我觉【jiào】得产业界也应该有更多的【de】前瞻性【xìng】的研究，要发【fā】挥专业智库、行业协会的作【zuò】用。上市企业，也要投【tóu】入智库【kù】的研究【jiū】力量。
不【bú】要迷信智库的【de】顶层设计【jì】，不要相信走马观花的调研报【bào】告，研究【jiū】需要专业判断，需【xū】要方法论【lùn】，需要【yào】落【luò】地操作，更需要“田野研究【jiū】”。
